口業

剛走過父親節這個既懷念又感傷的日子，我們打算這個星期六一早上山給老爸看。

老爸就住在三芝龍巖的格子趣，每年我們大概會有四次左右的頻率跑去看老爸順便觀光吃好料。突然想在農曆七月寫篇應景的文，這讓我想起了一件往事…….

時間點是一年多前，已經忘記哪個季節發生的，是農曆七月嗎?忘了!時間會遺忘，但事件本身我想我這輩子是很難忘記的了…….

………….

SEAN在雨中小心翼翼開著車，我坐在旁邊沒精打采神情困頓卻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指認往龍巖的路。SEAN耐心的忍受著一個路痴病號指錯路繞一大圈又回到原點再往另一條路碰運氣。我老爸在龍巖住了6年，六四二十四超過20次以上的往返，一般的凡夫俗子就算矇著眼也不該走錯路，更何況這六年來除了每年3-4月櫻花盛開時節為山路的景緻憑添顏色外，幾乎沒甚麼改變。看到了!前面有龍巖的路標!我精神一振，像是需要喊一下才能降低路痴指數與對SEAN的愧疚。其實路剩下這直直的一條，如果還找不到，那就是鬼打牆被我們遇到了。

SEAN是我在工作上的好夥伴，私底下的感情更是像兄弟般親，我們會來龍巖見我老爸倒不是要來介紹SEAN給我爸認識，我老爸在格子趣住這麼久了，對於俗事沒必要煩他，而是3天前我跟家人上來的時候大概得罪了老爸的鄰居，它們嚴厲的教訓我讓我苦不堪言。SEAN是陪我來向他們認錯道歉的。

是的!3天前我跟家人一起來過這裡!這裡是往生者的大本營，本人一向規規矩矩進退有據，但就是對浮誇事物喜歡嘲諷，管他人間陰間是人是鬼!這種個性說好聽是瀟灑不羈，說難聽是超級大白目專門來亂世的，家人已經警告我對往生者要恭敬別亂講話，我還一付屌兒郎當的樣子。我不想細述我作的蠢事，總之跟老爸鄰居有關，農曆七月我還是謹言慎行，不!不管是哪個月都要謹言慎行，人往往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這件事之後我知道我已經”長大”。我指的是腦子。

我們一家人照著六年來千篇一律的流程走一遍就告別老爸準備去大吃大喝，等填飽肚子回到家已是日暮。

今天感覺特別疲累，約9點我就上樓滾回我的鳥窩。我現在住的地方是間約30坪大的老公寓，這個空間四面採光處處透亮是個邊間頂樓，陳家的神主牌跟濟公活佛在這裡坐鎮，一向讓我很有安全感。

我一邊哼著輕鬆的歌一邊把浴缸裝滿水準備洗個舒服的澎澎。隨手書架上拿本書冰箱帶灌冰火櫥櫃裡翻出零食，這是我泡澡多年來的習慣，以前是沒有2小時不出來，以致於濕書越來越多，所謂知恥近乎勇，現在都控制在2小時內，濕書率明顯降低，也幸好我家浴室比房間多，沒有人來催我洗快點!

就在我正快樂的享受泡澡樂趣時無預警地突然眼前一黑，腦中隱現兩個沒臉的人影，正想認清楚點，一個小嗝卻噴出大量嘔吐物!我跨出浴缸想朝馬桶去，腳下猶如千斤重力拉住無法動彈。「啊!靠!怎….」極苦的腸肚似被人打著爆橘拳，就像有雙手在緊扭我的胃，這些動作與感覺如電光火石瞬間結束，腹中穢物任由汙染浴室地板。我極度虛脫的想站起來手腳卻不受控制。我的腰好痛!好痛!

怎麼會這樣?!食物中毒吧?我已經沒有氣力清理地板的穢物，但還有能力讓自己看起來乾淨一點，我折著腰不敢用力的碎步朝客廳去找我的換洗衣物，還不到求救的時候!先躺一下看狀況再說!

眼睛閉上，黑暗中兩個人影似有似無如夢亦真，眼睛一張天花板的微弱燭燈打在對面牆上，以前覺得頗具美感的東西第一次覺得應該調整一下空間的氛圍讓心情好一點!我掙扎地把家裡燈全開，包括客廳浴室跟廚房。現在到底幾點!還沒11點。這幻覺真討厭!我八成是食物中毒，如果易安堂還沒打烊我打算去拿藥吃。

我扶著手扶梯一步一步地往下挪移，我橋了一個比較舒服的部位來挪，雖然不是正常的人體姿勢，反正這麼晚了出沒的人變少出糗的機率很低。

向易安堂叔叔拿了腸胃炎的特效藥，吃下一包，安分的躺在床上。我不敢閉眼睛，一閉上就會有兩個人影。會是因為那件事嗎我心裡自己起了作用?想起白天在龍巖發生的事串連一起還是不可置信。

我終於在疲倦中入睡，做了一個夢，夢境中我老爸在跟兩個人打麻將，我認識的只有我老爸，其他兩個不認識也很模糊。很奇怪的三人麻將，老爸一直輸似在討好他的牌友。我一直睡睡醒醒，腹痛可能因為藥效而有所改善，接近天光，我感到有便意到廁所狂瀉一陣後虛脫欲死，但身體的疼痛也沒甚麼太不適的感覺了。

我如常回到工作崗位，所有人看到我都看出我氣色差的嚇人慰問不斷。我把昨天的經歷在公司跟熟朋友分享，下班回到家跟我媽說差點讓他心臟病發，也熱線去找老妹訴說原委，看到對方越驚嚇我就越有快感，彷彿自己經歷了甚麼了不起的奇幻旅程得意洋洋!

「陳俊文!就跟你說吧!這不是可以亂開玩笑的，我覺得你最好回去道歉!」老妹關心的建議我。

「還好吧!需要那麼麻煩嗎?如果我有得罪他們，他們也懲罰了阿，更何況是不是真的有關聯誰知道?這一趟很遠我還要上班不想那麼麻煩!你不用擔心啦!」

老實說，我還真是個固執的鐵齒派，把昨晚發生的事加油添醋的染上靈異色彩當成”親身經歷”真是可遇不可求阿!心理上其實還是相信那是偶然+巧合。

我回到樓上先把浴室弄乾淨，洗把臉出來把自己摔到沙發上拿起遙控器準備看電視。電視影像剛閃蠶豆酥還來不及吃突然我的背感到一道電流通過直灌腦門，我的視線瞬間黑一片人影再現，背部神經叢似被強拉起讓我往後仰成弓形，牙齒緊咬到腮幫子幾乎抽筋，我剛開始一度以為我是中風，想找把刀幫自己指尖畫個幾刀放血，以免未來臉歪嘴斜阿達阿達有損形象，豈料這時候不管動到全身哪個部位便是如針煉蝕骨痛不欲生!心裡的怕讓我冷汗直冒，一次是巧合!兩次呢!要感冒有徵兆，要胃痛有徵兆，要落枕也有徵兆!這不合邏輯違背常理的身體感受活到這把年紀從未經歷過，而每一次都像有個不知名的”訪客”在操縱我的身體隨意擺布!他馬的!我已經沒那條命再試第三次!!

一夜好長好長，背部疼痛雖然稍緩還是呈現半癱瘓狀態，偏偏這個夜的尿意特別頻繁，分明是故意讓我難過!唉!這無端招來的禍事該如何處理!?

上班前跑了一趟中醫診所去讓醫生診斷，順便灸幾針，症狀依然沒有改善，而我又在期待甚麼!?

我用可以讓我比較舒服的奇怪姿勢慢慢騎車到公司，夥伴們很關心我的狀況，我在跟大家說明時引起一陣議論。我不敢再大放厥詞，言語上也頗多保留，大家勸我下午回家休息，我跑到按摩店去做油壓SPA，不斷的叮嚀小姐拜託輕一點!

晚上SEAN來電:「文哥，今天560-BEN-菌嫌都有幫忙去問看看消災解厄的方法，我老婆也有上網去查，我們討論了一下，覺得你應該要回去你爸爸那裏去求他們原諒，結束後去行天宮，那裏有幫人濟解的，讓他幫你弄一下這樣比較好。明天我會開車到公司，中午我們準時出發!」SEAN說的很清楚也很硬，感覺我如果不去他會把我戴上手銬強押著我去。

「這樣不好吧!你事情那麼多已經忙不完了還要載我去!那路程很遠會很辛苦，況且我已經好多了應該沒事了啦!」其實我心中已經確定要自己走一趟，正盤算著自己要怎麼去，居然還在鐵齒。

「文哥!我們就跑一趟，不管有沒有那回事至少做了心安阿，看你這樣我們會很擔心!文哥，我還蠻堅持的ㄟ，拜託!」SEAN語氣誠懇，軟中帶硬讓我感動到有點鼻酸。奇怪!這傢伙完全知道怎麼對付我，更奇怪的，這明明是我的事怎麼變成他的事。

我深受感動不忍再拒絕他的心意。「好!明天我們一起去!你早點休息吧!晚安!」

……………………

SEAN跟我終於來到龍巖的停車場。

今天天氣不是太好，雨忽大忽小，一路上我們天南地北沒重點的亂聊，聊工作聊老闆聊生活聊未來，跑去買有名的肉粽，若不是因為我腸胃不適，我們大概會跑去邊界一戰大啖牛排。更多時候我閉眼沉思，揣摩著如何跟靈界的人說話時保持鎮定不會忽然噗哧笑出來!!SEAN也了不起，他一向膽子夠大，雖然遇事會直接衝撞但也絕不怕事；但偏他最害怕就是阿飄。我說鬼故事他不敢聽，拿鬼片給他不敢看，今天居然為了我願意來淌這趟渾水，我相信他必定克服心理的難關才付諸這個行動。也幸好有他相伴而行讓我這段旅程不覺孤單。

我像識途老馬帶著SEAN先去大佛那裏行禮致意再帶他到接待區坐著休息。我獨自上樓找我老爸說話再去找鄰居說話，我放棄我娘教我的那一套可能讓我忍俊不住的說詞，用我自己的方式真心誠意的道歉後拿出2枚50元硬幣博杯確認是否原諒了我的無禮。圓滿結束後我們不再逗留，離開到下一站-行天宮。

我想故事就到這裡做個結束吧!經過這些事讓我對於冥界的看法有很大的轉變；

再回到老爸的格子趣，我恭敬謙卑不會也不敢再冒犯格子裡的往生者了，即使他們在另一個空間，還是需要彼此的尊重就如尊重你、我一色一樣。